連燕石
喜歡看電影的連燕石,看電影通常會連看三遍,從單純看故事到研究攝影鏡頭移動、長短及如何取捨,接著留意電影音效以及使用的音樂,甚麼時間點出現等等,電影本身就是教他電影最好的老師。求知若渴的他,還想方設法透過管道購買或訂閱日文電影技術書籍,透過閱讀,吸收與學習到更多電影攝影、沖印等技術相關的知識。
台中一中畢業後,他跟父親在台中市中山路開設寶都照相器材行,寶都後來搬到繼光街,一直到1991年左右才結束營業。寶都不僅販售器材,也兼作照相生意,經營代客洗印彩色相片,以及代製拍攝彩色新聞片與婚喪喜慶紀實片等業務。由於連燕石接受陳澄三(投資攝製台灣首部35mm黑白台語片《薛平貴與王寶釧》,1956年)委託拍攝陳母的葬禮紀錄。這部16mm紀實影片中彩色的部分,除了讓陳澄三看到了彩色片的潛力與商機,也讓連燕石有了拍攝電影的機會。1958年8月14日,陳澄三導演、連燕石攝影的台灣第一部16mm彩色台語片《金壺玉鯉》在台北中央戲院首映,電影大受歡迎,票房極好。然而整個攝製過程卻是充滿了挑戰。
當時要拍攝彩色片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,除了攝影器材與底片取得不易之外,亟待被克服的是技術問題,公營片廠尚且不敢輕易嘗試,更何況是設備不全的私人公司。為了這部影片的拍攝,連燕石委託在台中清泉崗美軍顧問團工作的友人,從國外買回一台16mm的Bolex攝影機,以及Ansco日光型(Daylight)彩色反轉片與全套的Ansco彩色片沖洗藥品。因為底片感光度不高,常常下午四點鐘光線不夠就得收工,而且對於色溫問題也要特別留意。
雖然使用反轉片,有著沖洗剪輯後就可以直接放映的便利性,不像一般用負片拍攝的影片,經過繁瑣的後製過程之後,要先做出一個原底膠捲,才能印出拷貝提供給戲院放映,優點是一個底要印多少份拷貝都行,但是反轉片不同。反轉片放映的影片是唯一的「拷貝」,這也是為什麼使用反轉片時,每個鏡頭至少要拍攝兩次,這些多拍的鏡頭,是為了將來巡迴放映「拷貝」受損時,能夠拿來補救,讓「拷貝」得以維持完整的放映。
當時,兼任彩色片沖洗的連燕石,每天拍攝工作結束後,就直接進到暗房沖洗當天拍好的影片。他以土法煉鋼的方式,自製了五角形的沖片槽,經過不斷的練習,直到能純熟快速的將一百呎底片繞在片架上,然後倒入藥水顯影,水洗之後二度曝光再度顯影,倒入藥水排出藥水,每次沖洗都需要十幾道手續,一切都靠他個人經驗以手工的方式進行。常常忙完沖洗工作已經天亮,準備要開始當天的拍攝工作,幾乎沒有時間休息。然而這一切辛苦的歷程,隨著《金壺玉鯉》的賣座,也為他帶來導演《丁蘭廿四孝》的機會。
由連燕石家族投資拍攝,新南光劇團演出的《丁蘭廿四孝》,連燕石自己擔任導演及攝影師工作。他為這部電影畫了詳細的分鏡表,以確保拍攝及剪輯效率。這部電影繼續使用Ansco彩色16mm反轉片,不過此時已經有了燈光型(Tungsten)反轉片。連燕石設計了一座可以360度旋轉的燈光架,還製作了軌道和高台,這些器材讓連燕石的運鏡有更多的變化,拍攝更生動的畫面。
《丁蘭廿四孝》的聲音處理,連燕石選擇了塗磁錄音方式,避免聲畫不同步帶來的觀影困擾。在放映方面,為了避免《金壺玉鯉》因為自備體積龐大的16mm炭精放映機,而在人力與交通上所帶來的困擾。連燕石自行研究,將一般戲院原有35mm放映機的送片部分,改裝成16mm送片的方式,並設計了「液體式冷卻法」,解決影片經過片門時所產生的高溫問題。整個過程,從拍攝到放映,遇到任何狀況,連燕石總是能想出辦法解決,特別是技術層面的。他的知識不僅僅停留在看過的書本、電影以及概念上,更能付諸行動實際執行出來。
1960年2月18日,《丁蘭廿四孝》在台中國際戲院及新舞台戲院聯合首映,前後上映六天。同年4月17日在台北大光明及大觀戲院上映,映期九天。但這一年,台語片產量來到最低點,全年上映影片只有二十餘部。即使《丁蘭廿四孝》有盈餘,但台語片的不景氣,也讓連燕石的家族沒有興趣繼續投入這個市場。
對連燕石來說,缺少專業人士的參與,或許是他離開台語片攝製環境最主要的原因之一。結束《丁蘭廿四孝》的巡迴放映之後,他只感到疲累,對於電影的熱情也已經消磨在這些親力親為、單打獨鬥的辛苦過程之中。然而,看似曇花一現的電影生涯,不僅是他畢生難忘的回憶,更是台灣電影史上重要的一頁。